三十四年春

私设如山,背景跟着电视剧走。

推荐配合福禄寿的《马》食用 ;)

 p.s. 相信我,是甜的

1.

当孙逊的死讯传到沈氏居住的小城时,冬天的第一场雪已经下完了。

 

丁管家来求见时,沈氏裹了件雪貂毛的披风坐在小石桌的后方,身旁被儿子媳妇围绕着,梅姨娘站在她的右后方。明明人挺多的,却一点声音也没有,耳畔只有北风呼啸。

丁管家身着缟素,头上围着白麻条,倒是和院内的雪景融为一体,连日的赶马让他看上去老了十多岁。他跪在夫人面前,沉重地磕了一个头,没有起身,所以声音有些闷闷的。

“——夫人,老爷走了。”

沈氏一时没有说话,她只是低头摩挲着左手上的那枚圆戒,隐约听见身旁有压抑的呜咽声,大概是老大媳妇,她想,都是做娘的人了,怎么还是这么不沉稳呢。

 

“他走的时候……痛苦吗?”

“皇上赐的鸩酒,老爷去得很快。”

 

身旁的梅姨娘撑不住腿一软跪倒在了雪地里,沈氏点了点头,听见自己笑着说了声,“那就好。”

雪又下了起来。听说边城的雪总是这样,没完没了。

她转头看看四周萧索的院子,想了想说,“那就把白布都挂起来吧,身上的衣服也都换一下,总要给老爷守灵的。”

她有条不紊地一条条吩咐下去,好像仍然是曾经的那个孙府的当家主母。

却没有人动弹。

沈氏有些恼火起来,用力拍了下桌子,“现在我的话你们也不听了吗?”她还没来得及转身,就被一个人紧紧抱住,把她的火气都撞散了。

“太太,老爷真的没了吗?”月红终于绷不住了,趴在沈氏的肩窝上嚎啕大哭,“他还没见着奕哥儿呢——”其他几个孩子也偷偷地摸起了眼泪。长媳的泪水浸透了她衣裳,她突然感觉有点冷。

沈氏叹了口气,伸手抱住大儿媳妇,像哄孩子一样拍着她的背:“傻孩子,人总是要死的。”

她回头看着自己的孩子们,见他们都担心地看着自己,长子犹豫着出了声,“太太————”

她弯弯嘴角,不知道是想说服谁,轻声重复了一遍。

 

“人总是要死的。”

 

2.

沈清瑶自己也觉得奇怪。

她还记得把自己带大的奶嬷嬷去世那天,她躲在房间里哭了很久,有贞和世杰找不到自己的母亲,在院子里闹翻了天。后来还是孙逊找到了她,也没掌灯,没叫下人,两个人就这么坐在昏暗的房间里,孙逊轻轻拍着她的背,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,她埋在男人温暖的胸膛里难过地抽噎。

男人刚下值还没来得及换常服,官服上沾染了笔墨的味道,混杂着自身的松木香,沈清瑶闻着很舒心,哭声也慢慢小了下去。

“……没得哭坏了自己的眼睛。”孙逊点了点她的鼻子,笑着对她说。

沈清瑶打着哭嗝,恨恨地打了自家夫君一拳,孙逊配合地装痛,揉着肚子蹙眉呻吟。

她吓到哭嗝也停了,以为自己真打重了,忙抬起头紧张地看向男人,“没,没事吧?我不是故意的————我给你揉揉?”

孙逊搂着她大笑起来,顺势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糖来,趁沈氏不注意塞进了她的嘴巴里,“夫人太辛苦了,吃点甜的好不好。”

她恼怒得脸都涨红了,偏偏嘴里塞了糖块说不出话来,只能用上全身的力气狠狠锤上去,孙逊笑眯眯地任她下手。

……

 

是啊,怎么这次就哭不出来了呢?

她怔怔地望着手上的那枚圆戒,那时有一年孙逊送给她的生辰礼,听说来历挺大,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,她也就戴到了现在。

心里像是缺了什么。

“太太,饭好了——”凤翘在屋外轻声说道。

她闭了闭眼,用袖子遮住了那枚戒指,“知道了。”

 

3.

日子比她想象中的要好熬些。

之前她问过丁管家是去是留,丁管家回道老爷嘱咐过在下要照顾好您,自然是要留下来的。她点了点头,也就随他去了。后来丁管家不知如何弄到了间不错的铺子,她嘱咐三房料理,没想到孙金阁虽然读书不行,经商的天赋倒有些,铺子经营得不错,很快就有了盈余,有时候还能带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回来,“是东瀛那里的”,孩子们献宝似的送给她,她也就收下了。

边城不比京城,一年中也没有什么大事,沈氏每天也就做些针线活打发时间,梅姨娘会陪在她身旁同她讲话。她最爱绣的就是竹子,瘦的高的宽的她都绣过,绣好了就放在一个木盒里,渐渐的木盒也装不下了,孙金阁就找人给她打了一个木箱。

奕哥儿出了年也会走了,她应了长子长媳的请求,白天照看着孙子,男孩子调皮,老是和她捣蛋,渐渐的她脸上笑容也多了些。

她以为她会过着这样的生活到老。

 

4.

孙金阁被人打的事情她起先还不知道。

后来她连着几天没看到三子,问了梅姨娘后从她犹豫的表情里才看出不对来。

“三爷他……被人打了。”梅姨娘支支吾吾地含糊说道。

沈氏心里一惊,手里正纳着的鞋底掉下了桌,她顾不上捡,急急地拉着梅姨娘问,“到底是怎么回事,金阁现在还好吗?”

不等梅姨娘回答,她便起身赶到了三房的屋里。

还没进屋,首先扑来的就是一股子浓重的药味。凤翘听见沈氏来了,掀开帘子在门口给她行礼,“太太。”

沈氏心急,提着裙摆就进了卧房,只见孙金阁正躺在床上喝药,眼眶上的淤青还没消退,嘴角裂了好大一块,看动作想必身上也有伤,见母亲来了就讪讪一笑,没想到扯到了嘴角,又是龇牙咧嘴一番。

“怎么回事,我的儿子好端端地怎么被打成了这副模样?”沈氏急急地问追进来的凤翘,“到底发生什么了?”

凤翘看了自家丈夫一眼,不自然地笑了笑,“也没什么,您也知道金阁他脾气冲,不过是和别人争了两嘴……”

“放屁!”床上的伤员挣扎着爬起来,“明明是那几个畜牲说老爷贪了巨款,把持朝政,是奸臣当道,死不足惜,我才……”他瞧见自家夫人想要杀人的眼神,这才反应过来不对,声音越说越小,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母亲,神情跟他小时候做错事时一模一样。

 

沈清瑶看向儿子,又转头看了看儿媳,愣了好久,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这样对待她。

她也不记得当时对儿子儿媳说了什么,不也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走回了房内,梅姨娘着急地对她说了好多话,她却一个字也听不清。

 

他是真的死了啊。

 

5.

那天夜里她第一次梦到了孙逊。

他在卧房里随意地倚着靠枕,就着烛火翻看一卷书,夜幕深沉,只有他身旁是亮的,暖黄的火光不停跳动,衬得他眉目也柔和了不少。

她张了张嘴,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,只能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,深怕那只是个影子,被她扰到就会消散得无影无踪。

孙逊听到动静抬眼一看,眼里便带上了三分笑意,“夫人来了,快坐吧。”

仍是熟悉的模样。

她心防一卸,小迈了几步就紧紧地抱住了眼前的人,久违的泪水决堤般奔涌而出,她失声痛哭起来。

    怀中人先是僵硬了片刻,然后温柔地反过来抱住她,像哄孩子一样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,“不哭了……不哭了……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。”他轻轻地吻上她的眉眼,“我在呢。”

“你不要走——”她像溺水之人一样紧紧攥住丈夫身后的衣服,“我还在等你来接我回家呢——”

 

“你等等我好不好……”

 

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枕头全湿了,梅姨娘在一旁睡得香甜,她慢慢地坐起来望着窗外,天还没亮,树影婆娑。

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入夏了。

她觉得脸上有什么东西流淌下来,用手一摸才发现是满面的泪水。

 

6.

那次之后她生了场大病,卧床了两个多月才勉强能下地,以后就落下了病根,经了风就咳嗽不断。三兄弟想方设法找到了一个颇具名望的老大夫给她看病,老头子捻着胡子切了好久的脉,叹了口气,“这是心病啊。”

那之后奕哥儿来她那里的次数明显增加了,长子给他启了蒙,小萝卜头就爱跑她这来说话,有时候会背两句诗给她听,有时候说外面有发生了什么趣事,更多的时候还是苦大仇深地告状,说他爹是怎么凶神恶煞抓着他念书的。她就会拍拍孙子的小脑袋,告诉他他的祖辈们读书有多厉害,一门四进士,那是极显赫的荣耀,咱们奕哥儿以后也中个进士让祖母高兴好不好?

小萝卜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然后继续苦哈哈地钻研之乎者也。

沈氏知道这都是子女们的孝心,她也不想去想别的东西。

太苦了,苦得她心尖发痛。

 

7.

窗前的雪已经落过三回了。

前几天一对燕子挑中了她的屋檐下,叽叽喳喳地做起了窝,梅姨娘开心极了,拉着她在门口看,“太太,燕子做窝是吉兆呢!”初春的风还是冷的,她贴心地给沈氏拉了拉披风,“您有什么愿望可以许下来呀。”

沈氏笑笑,唯有一个心愿是实现不了的,她很清醒。但为了不扫眼前人的兴致,她也就低头许了会愿,可能是风又灌进了脖子里,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。

梅姨娘忙扶着她回到榻上,“今天大爷带了只鸡回来,做了鸡汤给您补补。”说罢便掀了帘子出去了。

沈氏正好有些困倦,就着软枕斜躺下来小憩。

 

半梦半醒之间,她听到了瓦罐破裂的声音,过了一会梅姨娘在外头欢喜地喊了声,“老爷!是老爷回来了!”

大概是梦吧,她懒得睁眼去瞧,只是把毯子往上提了提。

帘子掀开了,带着寒意的春风直吹到她脸上,她不满地睁开了眼睛————

 

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站在一旁平静地看着她,好像是瘦了些,手里还提了一小袋东西,“我来接你了,”他终于笑了起来,把那满当当的布袋子举起来,“清瑶,想吃点糖吗?”

她想告诉他这些年她过得有多难,想冲上去紧紧抱住他,又想狠狠地打他,骂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真相,但最后她只是勾了勾嘴角,笑着说道——

“那这点糖可不够。”

 

 

p.s. 采用了上一篇评论区里緦可(圈不到人好奇怪)小可爱的主意,打了“吉祥如意”这个tag拟作孙逊x沈清瑶的cp名,爱你mua

p.p.s. 大纲里本来是遵从原剧本,即孙逊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,但是后来觉得沈清瑶实在太苦了,就心软了…

评论 ( 9 )
热度 ( 170 )
  1. 共1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九渊 | Powered by LOFTER